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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见山,望得见水,记得住乡愁!

老城旧事

老城是松滋的古镇,人文典故诉说不尽。从秦砖汉瓦的古建筑遗迹,到现在仍在被人们使用的千百年古井群落,甚至一不小心就踢出来的陶罐,无不在低沉地向人们述说着一串串老旧的故事。如明朝的兵部尚书武忠襄,只知道他的老家在杨林市,而老城镇西街武家亭子是他的故宅,但现在武家亭子也没有了。又如清朝光绪年间考中翰林后任湖南桑植县令的雷以动,因判错案误杀好人,案犯临刑前在法场上高喊“我是你冤枉死的,你这糊涂的狗官司,我来生都不会放过你的!”后来查明的确是误判,被革职回家,住城隍庙墙外。第二年生下一个又白又胖的标致儿子,可儿子出生时就病了,不到一年那标致儿子死了,他也随子而去。于是就有人说这是被害人索命的。又如乾隆年间出生在朱家埠的武进士彭承尧,后任广东总兵,因镇压云贵川羌族少数民族起义有功,升任为四川广西提督。嘉庆三年去世,诰授为建威将军、太子少保、紫光阁功臣,运回家乡老城朱家埠安葬。他的后人如何,无从考证了。从东晋咸康三年(公元337年)到现在已是1600多年,松滋许多鲜为人知的历史事实都淹没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松滋老城是1949年7月份解放的。7月6日沙宜战役打响以后,国民党十五军驻防老城的段国杰师怕被围歼,仓惶南逃。从六月中旬到下月16日这段时间内,国民党部队跑了,乡公所的乡丁散了,乡长苟云卿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老城街上处于无政府的真空状态。于是各商家就把学徒、店员、年青匠人组建成一支“民众自卫队”,在街上巡逻,维持治安,防止抢劫骚乱。7月16日四野三十军和四十三军野战医院住进老城后,随之接收松滋县的县长饶民太到了新江口,接收第四区(老城区)的区长岳宁福,政委张志琪,派出所所长常松林,武装部长张成举也到了老城,政府的行政机构才开始运转起来。收缴了民众自卫队的枪支,成立了民兵大队,农村里也开始成立贫农协会,代替原来的保长、甲长。但老城和朱家埠街道还没有行政组织。

“文盲街长”戴连福

1949年9月份,正是收棉花、芝麻的时节,家住西门外戴瓦匠家来了一位陌生人。他穿着灰制服,操着江湖、沔阳一代的口音。当时我家正在用石磨磨麦面,他一进来就帮助推磨,一面推一面问家里的情况,并问我父亲哪里去了。母亲告诉他,天天在外做工,一天不做全家三口人就没饭吃。来人跟我母亲说:明天不去做工了,在家等他。父亲晚上回家听说此事后非常害怕,我从来没做过什么坏事,也没犯过法,这个共产党找我干什么?第二天吃早饭时他就来了,自我介绍说,他叫孙仁新,来动员我父亲出来干革命工作的。我父亲说,不行,我没读过书,一字不识,只知道做工养家活眷,公家的事,保长、甲长都没当过。左说右说我父亲总是不答应。第三天他又来了说:你的家庭情况和社会关系我们都调查过了,你祖孙三代都是穷人,姑、舅、姨三门亲都是贫农或工人,没有一个任过伪职,全老县城像这样干净的人实在不多!我们共产党就是要选你这样的人出来干革命工作,当老城街道的“街长”。工资每月110斤米,夏天一套单衣,冬天一套棉衣。给你配一个文书兼财粮委员。这110斤米要养活一家人,是不行的,可以批准你用一半的时间在街政府办公,一半时间做瓦工。街政府就选在北街赵家祠堂,从明天起去上班。共产党是工人阶级的政党,你是工人阶级,必须服从党的安排。看来不答应是不行了的,戴表态说:去试一试看吧。我没有水平,搞不好,你们不要怪我。孙表态说:我们一定支持你当好“街长”!

“街长”不是朝廷命官,没有级别,相当于民国的保长,现在的村委会、居委会、社区主任。我们家祖祖辈辈没有人当官,轮到父亲当“街长”便很有使命感和成就感。他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整顿扩大老城街道民兵大队,并指定杨祖华担任大队长。杨是搬运工,身高一米八左右,一脸麻子。解放前被抓壮丁去当兵,后投诚。解放后在西北野战军当战马饲养兵,给彭德怀司令员养过马,后转业回家。他人高马大,又会一点武术,最适合当民兵大队长。他巡逻时从来不背枪,只是找着一把系有红绸子的大号刀,看起来真是威风凛凛。民兵成员以搬运工人为主,另有商号的年青店员、手工业匠人等。每天站岗放哨,夜晚通宵巡逻。

1950年正月十五的夜晚,四个巡哨的,在我家喝了夜酒后,往西门河走去。当走到离我家只有50米左右段志华家旁时,听到段家后院传出如雷的鼾声!他们以为是有人喝醉了,倒在屋后酣睡。拿电筒一照,竟然发现屋后废弃的粪坑旁睡着一只金钱豹!它见有人来,一声吼叫,跃过前两人的头顶,第二跳跃过后面两个人,向对面田野里直奔而去。走在前面的朱先双、毛云吓倒了,后面两人吓得枪栓都拉不开。

这是一支公豹子,在寻找它的伴侣,因为在大年三十晚上发生了打死一支母豹的事。家住城北门外小洲子的禹邦柱吃过团年饭后,两口子到自家后面的荒坟岗去抱柴,妻子刚好抱着柴禾侧过身时,从坟堆后面突然窜出一只金钱豹,扑向她身后,两支前腿搭在她肩上,张开血盆大口,向她后脑壳咬来,禹邦柱见状大喝一声“啊”!立即用扬叉打向豹子,妻子拼命一滚才脱离了危险。禹大声喊叫:快来打豹虎子啊!豹子见人多了,反而不跑,向一个堰塘边不慌不忙走去。当人们快接近它时,它站着不走了,转过身来向人们吼叫,吓得人们直倒退。正在这时,家住不远处的程宏盛吃过团年饭,喝得醺醺大醉,挑着一担水桶来堰塘挑水。听见有人喊打豹虎子,他问哪里有豹子?人们说就在你的面前!豹子见人挡道,纵身向他扑来。真是酒醉人胆大,他说老子就不怕你,提起扁担横打过去,正好打在豹子的头上。豹子被打翻在路边沟里,他跳上去用扁担压在豹子的头上,说你们快来打呀!后面的人上来你一标枪,我一黄沙尾(比标枪长一些的铁兵器),才把豹子捅死了,吊在程宏盛屋旁的树上有一丈多长。后来公豹子为了寻找伴侣,在这一方偷吃鸡子、咬死狗子,还刨人家的大门,吓得人们晚上不敢出门。老城人谈“豹”色变。直到半个月后那豹子才失望地离去。

我父亲当“街长”的第二件事就是宣传婚姻法和扫盲,在东街和西街办了两个扫盲识字班,动员不识字的工人家庭妇女读书识字,并请中小学老师和初中学生当教师。同时还大抓文娱活动,组织小型演出队。老城小学演出了《血泪仇》,店员工会演了《刘胡兰》。记得是李祥芹演的主角刘胡兰,张国清演国民党大胡子连长的。西街街道和搬运站联合演出专门宣传婚姻法的《小女婿》、《罗汉钱》等。当年我才13岁,个头小又热爱文艺活动,两出戏中的小女婿就拉我配盘饰演。饰大媳妇的是张功秀和万太珍。老城汉剧团演出了《枪毙张友三》。这是根据1949年武汉刚刚解放,资本家张友三嫌弃大夫人,用电将其触死的刑事案件而编的现代文明戏。吴爵宾饰张友三,刘顺英饰大夫人,周士美饰三姨娘,我演三姨娘的儿子,胡世玉演大夫人的女儿。

说到老城汉剧团,值得交待一笔,它是清道光年间,重修老县城创立的,名叫“松滋县自来轩汉剧团”,没有专门的演职员,只是大户人家、有钱的大小老板为票友组成的松散团体。到了民国初年,咸宁人余天会,行走江湖来松滋唱戏,被当时姓赵的票友看中招他为婿,把小女赵大珍许配给他。余天会主演生角,但是生、旦、净、丑他都在行,后来就成为了汉剧团的“导演”,教会了大地主刘天佑、陈配之、肖鹏臣和丁年生等人。解放初期又有刘顺英、刘洪玉、魏绪英、周士美等一批年轻人参加进来,学会了不少折子戏。直到1954年剧团的主角地主刘天佑被杀了,有的参加工作离开了老城,老城汉剧团被迫散了伙。

“街长”的第三把火是禁烟禁赌禁娼。老县城没有妓院也就没有明娼,但暗娼不少,地方小都是你知我见心底有数。对于这些人只有将他们集中起来进行教育,要她们从事各种劳动,或者经商,不准再从事这种行当就成了。暗娼本来是穷人家的女子,她们的主顾当然也是吃了上顿无下顿的穷人,大户人家都是三妻四妾的,很少上她们的床。既然新政府不让做,她们也就告别了这个苦行当。禁赌也好禁,因县城没有正规赌坊,凡是参加过摇色子、打花牌、推排九的,民兵们把他们抓起来,参加抬石头、挑砖等公益劳动,伙食自己出,还要写保证书。同时不准商家卖赌具。抓赌时,奖金没收,赌具一律当场焚毁。不几天,赌徒们再也不敢赌了,就是那些打玩牌的老年人也不敢赌了,抓去罚苦工还不管饭太划不来。

禁烟就比较难了。国民党统治时期也禁过烟,但屡禁不止。因为那些官府的衙役们,大户人家的公子少爷们,大都抽鸦片烟,很多有钱人家的家产、田地都被鸦片馆的小小烟灯烧光了。贩卖鸦片的都是一些大户人家和头面人物,当地政府惹不起。他们利用从云南和四川贩进毛烟,把烟土螂在毛烟中,不知不觉,大大方方地运进来。1951年以后,那些商家逐渐被供销合作社取代,烟土的货源被切断,那些瘾君子们到处搞不到烟土。另外,政府也采取了强制手段,把街上的那些流氓地痞,无业游民,盗贼和开鸦片馆的老板,统统送到江陵岑河集中学习、劳动,使他们成为自食其力的新人。把街上抽鸦片的瘾君子们都集中在街政府驻地赵家祠堂大厅里,放上十多捆稻草,每天两餐稀饭,吃喝拉撒都在里面,门口有民兵站岗。头两天他们还比较老实,从第三天开始,他们有的喊爹叫娘,挠胸蹬足,有的滚地撞墙,头破血流,满脸鼻涕眼泪,真是丑态百出,出尽洋相。若他们太闹过头了,麻子杨祖华身背大马刀一声吼:你们再喊叫,老子用马刀砍死你们!他们才收敛点。直到第10天才放他们回家。我当时读初中一年级,因有事去街政府找我父亲戴“街长”,看见那些关起来戒毒人的狼狈相着实好笑。有一个叫鲁治贵的人央求我:戴家大相公,请你把外面渣子堆里几块黑竹片子找来给我喳。我照办了。后来杨祖华发现鲁治贵躲在墙角落里啃破竹片子,就问他这是哪里来的,他说这是请戴“街长”的儿子在外面捡来的。杨向我父亲汇报了,父亲打了我一顿,并规定再不准来街政府了。原来那块黑竹片子是吸鸦片的烟枪,没收后砸烂了,甩在外面的。我帮他捡来后,他舔食里面的烟垢,可以过瘾。上世纪60年代,我在供销社办公室工作,鲁治贵在青果门市部当营业员,我还埋怨他使我挨了一顿打。他说实在对不起,那时我瘾发得要命了,没有办法啊!

那时参加工作的人们,心灵确实纯正善良,一心为公,不谋私利。1950年实行民主改革,街上没收地主资本家的贵重物资和各种财产都堆放在街政府内,无人看管,但谁也没有拿走一件东西。有一次我去街政府找父亲,他办公室的抽屉没有上锁,我打开一看里面装满了各种没收来的手表,作价5万元一块出售(相当于现在5元)。我要他给我买一块,他说:你真是异想天开,哪有瓦匠的儿子带手表的道理!

1954年斯大林逝世,在传达会议上戴“街长”无厘头说了一句歇后语:斯大林“一扒狗”了,后面是“屎”字,谐音“死”字。这么严肃的、沉痛的会议就被新中国堂堂老县城的“街长”这句话给搅和了。有水平的县、区领导说:这位老先生的政治水平太低了!不久,我父亲5年的“街长”便解职了,一句话就葬送了他的转干、提拔的美好前途。

流氓抢犯熊辉元

1950年3月的一天,区政府通知各学校放假,全区每个农会准备一套十盘鼓和各色彩旗,每组8至10人,上午9点以前到老城南门外高家山公墓区集合,开大会公审和枪毙熊辉元。离老城比较远的关岳、艾桥和李桥、合心,半夜12点前动身,上午9点前一定要赶到。天刚亮,只见满山遍野彩旗招展,三十多套十盘鼓锣鼓喧天,大约有1万多人参加会议。上午9点整宣布大会开始,区政委张志琪(当时不叫区委书记称政委)讲话,他讲道:新政权成立不久,那些反革命和社会上形形色色的坏人还在兴风作浪搞破坏,反攻倒算害人民,我们一定要镇压反革命和一切坏人!随后宣布了熊辉元的种种罪行和执行死刑的命令,把他从对面山坡处拖出来。一声枪响,结束了这个集土匪、流氓、抢犯于一身的熊辉元的罪恶生命。

熊辉元在松滋县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他身高一米七八,吊颈眉,铜铃眼,一副凶神恶煞的面孔,小孩们见到他都害怕。他出生在木天河熊家坊,清末民初,父母双亡,家道中落,他一人流落到老县城。每逢有人家婚丧嫁娶,他便去“撮忙”混饭吃。后来成为大地主刘福田的狗腿子。刘身后经常有哼哈二将跟随,另一个是徐老么。人们给熊辉元取名“三头人物”,即:赌博站横头(帮主人提钱包),走路跟后头,吃饭啃骨头。日寇南犯前,他与土匪游击队赵部接上了头。赵益之部队是横行江(陵)、公(安)、松(滋)、枝(江)、宜(都)、澧(县)等数县的土匪部队,有数千人。他们时聚时散,飘忽不定,在湘鄂边丢字喊款、强抢恶要、绑架勒索、无恶不作。熊成了赵部在老城的线人,也叫坐地探子,同时也与王家大湖土匪头子外号叫凡婆婆的接上了头,与湖南的土匪也有联系。1945年光复以后,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老婆。两人在北门外城河上用木料搭建了一个水阁凉亭,开茶馆。本地人不敢去那里喝茶,只有一些不三不四的外地人来他家。那时,我家住在北门外小洲子,去老城小学上学一定要经过那水阁凉亭的茶馆,看见那些人身穿一色的青布褂裤,头包青色头帕,腰系红绸搭袍子,插有盒子炮(手枪),褂子胸前的纽扣有十多对。我们这些小孩们好奇地去看他们,他们一声吼叫“小狗儿的们滚开!”把我们吓得飞跑。老城的居民都知道他们是土匪,但乡公所也不敢惹他们。真打起来,那些乡丁们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熊辉元后来发展到堵在大街上找他原来的主人刘福田要钱,刘不给,他就当众打刘的嘴巴!

1947年深秋,月黑风高,半夜时分,从城南门的缺口处进来了8个身着青衣,打着花脸的汉子。熊辉元带领他们穿过孤老院巷子,撬开了刘天佑疋头铺的大门,用枪指着守夜的学徒喝道:捆起来,用布堵嘴。然后把比较值钱的尼绒、绸缎、毕基尼、花洋布捆成小包,一人背一捆,半夜就赶到离老城50多里路的洋溪。第二天上船,中午就到宜昌出货了。这件案子解放前没有破获,直到1950年在枪毙他的布告中,人们才知道是他带领湖南的土匪干的。1949年9月份刚解放不久,他手头缺钱,就在街上找各商家硬要,别人不敢不给。家住西门外城墙旁的胡元柱开“胡兴发粮行”,他去要钱,胡没给,他就赖在胡家不走,说胡家的房子是他的。后来,请区长岳宁福来调解,请了几桌客他才罢休。1950年初熊被送到沙道观办土匪学习班,把他的事情查清后,他便成了老城枪毙的第一人。多行不义必自毙,最后绝对逃脱不了灭亡的可耻下场。

开明士绅吴卫卿

在老城提起吴卫卿,知道的人不多,说到吴四老爷,3岁大的小孩都知道:一个蓬头垢面邋遢的小老头,三须胡垂到胸前,长发披到肩上,皱纹坎在脸上,每年只洗一次澡,理一回发,那也是每年腊月二十四过小年时,在家人的催促下才洗的。夏天一套绸衣裤,冬天一件绸皮袄。鼻涕流到嘴角上用袖口一揩,胸前和袖口上糊得放光,像理发匠的挡刀片。他的形象就如鲁迅先生笔下的阿Q、孔乙己,满身汗臭味,别人不敢拢他的身。老城的吴家是在清朝中期发迹的,到他这一代有四兄弟,他是老四,所以人称“吴四老爷”。他出生于光绪五年(公元1879年),在新江口对河三合垸,有400多亩田收租。他有两个特别奇怪的爱好,第一是爱吃臭东西,大热天买回来的猪肉,他要佣人吊起来,臭得长蛆才吃。买回来的腌盐蛋,要佣人打损了用坛子装起来臭得赶人才吃。第二个爱好是占小便宜,他把收租的各种农作物卖了,到各个商家入股,收取红利,其中在他亲戚赵献卿开的大盛昌疋头铺投资最多,是大股东。他每天早饭后就出门,到各入股的商店去坐,别人一定要装好烟倒好茶,烟装一次是不行的,一定得几次,随后就把人家的好烟杆好茶杯火柴顺手牵羊都带走了。商家都知道他是一个爱占小便宜的老头,也就任他带走。回家时他衣服荷包内总是装满人家的好烟杆、茶杯。其实他家里好瓷器多得很,都是专门在景德镇烧制的,每件都有吴卫卿的名字。烟杆偷回去也从来不用,因为他自己的烟杆都是百节竹、紫铜精品。

他有三子一女,老大吴爵享未成人就死了,老二爵勋日寇南犯松滋沦陷时去世,只有老三爵兵活到解放后。吴爵兵是个败家子,游手好闲,爱唱汉戏,是一个名符其实的纨绔子弟。那时松滋县汉戏团专门请沙市汉戏团来老城唱戏,吃住大都在大地主刘福田和吴爵兵家。吴爵兵算得上松滋头号女星的粉丝,为了给名演员小金钟配戏,味都未闻到便给了她二十担皮花。当时一担皮花是150斤共3千斤,用现在的价格算,约4万元左右。他大肆挥霍,坐吃山空,到解放前夕400多亩地都卖光了,靠各商家的股分红利生活。不过因祸得福,否则,按土改时划成分,他们家是大地主,要枪毙他多次。可他1949年已成了破落地主,就逃脱了被杀的这一关。

1950年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后,国家号召全国人民捐献飞机大炮,吴四老爷把家里的金银首饰、珠宝拿出来捐献了,受到了街政府的表扬。1951年,国家发行胜利公债。因为他努力捐献和积极购买公债,1951年民主改革时,他家没有划成地主成分,也没有划成资本家,划为开明士绅,赶到1959年年满80岁才去世。

取缔一贯害人道

一贯道是道教的一个分支机构,起源于明朝中期。抗日时期,一贯道的道首家住山东,名叫张光必。山东被日本占领后,他们为日伪服务,宣传中日亲善和不抵抗主义。日本投降后,他们为国民党效力,处处与共产党作对,造谣惑众、蛊惑人心。该教规定:凡女教徒入教,教父要与她“过气”,就是女教徒与男道首在一密室内脱光衣服,相互打盘脚对坐,一小时后“过气”成功。实质上这是道首强奸女教徒的一种卑鄙手段。

1947年山东解放前夕,他们两口子携带金银珠宝逃到重庆。1949年重庆解放,他俩回到山东继续作恶。1950年国民党败退台湾,留在大陆上的残兵败将、特务土匪、恶霸地主与反动会道门相互勾结,大肆造谣破坏,妄图颠覆新生的红色政权。当时,老城地区有人造谣说:某月某日的夜晚要“过阴兵”,各家各户,夜晚不能出门,而且门上要挂黄色的面条。用一张纸折叠几下,用剪刀一剪,剪下来的纸可以摆成“介石回北平,朱毛二病亡”的字来。那些逃亡的散兵游勇、军警特务,化装成僧侣,抬着菩萨,敲锣打鼓、穿街过巷,说是进山烧香的。他们造谣说;共产党的江山是坐不长的,国民党蒋介石还是要回来的等等。1951年初夏,相传北京发生了这样的一件事,在前门的箭楼上,每到晚上有黑烟冒出。于是就有人造谣说:要变天了,这是神仙在警告人们放的烟雾。这件事传到公安部,当时公安部长罗瑞卿率领侦察员亲自侦察,发现是天安门周边的蚊虫集中在那里交配,蚊虫多了集中在一起飞来飞去,就像一团烟雾在飘动。罗部长当众揭穿了谣言,要大家再不要信谣传谣,同时派人追查谣言的来历。查的结果原来是一贯道在背后造谣惑众兴风作浪。罗部长向毛主席汇报后,毛主席就命令在全国范围内取缔一贯道,对一贯道的政策是12个字:“首恶必办,协从不问,立功受奖”。一夜之间,全国统一开始大搜捕,所有道首,全部落网,不到半个月全部处死。

松滋全县杀了多少我不知道,我知道老城附近杀了两个。一个是道首余新伯,他家住桃岭,在家设有道坛,广收门徒,强奸妇女,是个无恶不作的地主分子。另一个是陈佩之,家住老东街,人称陈大善人。按很多老百姓的观点,此人是不应该杀的,因为他做了不少好事。首先他是同善社的社首,同善社是一个象现在红十字会一样的民间组织,成员是各商家的老板和地方士绅,缴有社费,这些钱是用来救济穷人的。同善社社址在鼓楼旁的巷子内,里面存放了不少棺木,每遇街上有冻饿而死的叫花子,由同善社施予棺木安葬。日寇南犯时,陈佩之任维持会长。这个会长没干坏事,当日本鬼子进城时,他把妇女儿童,集中在圣庙内的大厅里,每天由他供两顿稀饭,使这些人未受到日本鬼子的侵扰。

老城有个姓周的,趁日本人进城之机,到各商家抢东西,被日本人抓住了,装在麻袋里要沉古井。陈通过会说日语的袁寿伯向日本鬼子说好话,才得以幸免。陈家有上百亩田,又开米铺,每遇年成不好歉收,他主动减免租稞。每逢过年,有很多揭不开锅的穷人,到他家去讨米,他给每人一斗米回家过年。土改时斗地主,没有一个佃户斗他,而且还联名具保,把他从牢里保出来。他逃脱了同善社、维持会和地主分子这三关,而一贯道这一关却逃不脱了。他被杀后,还有很多人留恋他。

淘尽黄沙始到金

革命的洪流滚滚向前,如大浪淘沙。在为建立新中国的奋斗中,牺牲了多少革命先烈,他们抛头颅洒热血,勇往直前,义无反顾,他们想的是为新中国奋斗终生,从没想到夺取政权以后去寻安乐享清福。

但是在革命的洪流中,有的勇往直前,有的落荒,有的颓唐,有的受到时代的淘汰。新中国成立后,有很多干部认为仗打完了,该歇一歇了,有的忙着找老婆,有的忙着换老婆。如已任大军区副司令员的王近山将军,为换老婆,被开除党籍、军职,下放到一个小农场当副场长。后来许世友向毛主席说情,王才恢复工作,任南京军区副参谋长。地方干部象这样的情况更多了。老城区原书记张XX是南下干部,来老城不到半年,就看中了我的同学卢XX。那时张已经年近30,而卢只有15岁,又是在校学生。卢出落得像一支花一样漂亮,但张要娶她是不敢推脱的。后张调团中央工作,又调任天津某局局长,这时卢已是年老色衰,张却又另寻新欢了。时任老城区武装部长的张XX是张体学的部下,随军南下后来老城任武装部长。他看中了会唱汉戏的刘XX。刘家境贫穷,与母亲开茶馆相依为命。因生得面容姣好,有小家碧玉之称,一出《拾玉镯》,使很多年轻人倾倒。后来张部长非同一般地倾倒了,竟然住进她家不走了。区委不同意这桩婚事,说在学生中替他另找一个,他说我只要刘XX!会未开完扬长而去。最后区委决定对其保留党籍,开除公职。真是不爱江山爱美人啊!区长岳宁福,原是党的地下工作者。解放前,经常挑糠鸡娃(雏鸡)来老城卖,落脚东门外开茶馆的张万宁家。当他任老城区长时,人们才知道那个常来老城卖鸡娃的岳宁福原来是个共产党员啊!他家有妻室,来老城一当官就犯了男女作风错误。被调往沙道观,又强奸女民工,被判刑3年。坐牢期间,又强奸女犯人,被加刑。后来,在牢里瞎了双眼释放回家后,老婆离了婚,最后学算命维持生活。一个曾经是地下工作者的共产党人,经历过多少考验和磨难,却根本经受不起腐败的诱惑,就这样堕落了。

也有不少正直无私一心为革命,从不计较个人得失的共产党人,他们继承了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牢记党的宗旨,心系群众,正直为官,清清白白做人。老城先后的区、镇委书记彭夕春、胡海清、王烈雄、周传早等人给老百姓办了很多实事,在老百姓中留下了良好的口碑。他们调离老城数年乃至半个多世纪了,人们都还铭记着他们。

(原载2012年《洈水》并获奖)

戴家银戴家银

戴家银,男,1936年出生于松滋老城西街,中共党员,高中文化,老城供销社退休干部,松滋市作家协会会员。有多篇作品在市级媒体发表。2016年2月10日(正月初三)病逝,享年80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