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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等小学堂 ——记老城小学建校110周年

在老城文物园内,有一块宽四尺五寸、高二尺、厚二寸的石牌,上面用繁体楷书刻有“高等小学堂”五个大字。这块石牌是上世纪八十年代胡清云任老城文化站站长时,为创建文物园,在全镇范围内搜集石刻古迹而找到的,至今它已有110岁了。它,高等小学堂,就是老城小学的前身。清朝末年,清政府用庚子赔款退款资金而修建的新式学堂的校门门牌。

要知此来历,必须从“庚子赔款”说起:1900年,八国联军打败清廷,清朝政府与西方国家签订了支付战争赔款的条约,白银4亿5千万两。赔款数额带有强烈的侮辱性,按当时中国的人口计算,每人赔付一两。按约定,赔款分39年还清,年息4%。本息合计为982238150两。美国得到全部赔款的7.32%,本息折合美元为53551551美元。1905年清廷驻美公使梁诚得知美国在庚写赔款上有所松动,抓住机会向美方提出降低赔款数额的要求。美当局也承认原索赔额度虚高,认为“除确实费用及一切损失赔偿1165万美元,所余1200万美元实为浮数,受之有愧,应以之退还中国”。1906年,有美国传教士明恩溥向西奥多·罗斯福总统建议,用庚子赔款在中国兴办教育,资助留学。此间还发生了慈禧太后向各国领袖赠送照片之事。八国联军侵华后,慈禧对西方国家的重视程度大大加深,有人建议她,让西方国家通过她的画像来认识她,从而改变外界的看法。由美国女画家凯瑟琳·卡尔所绘的慈禧身穿冬季朝袍,头戴珠宝饰物,雍容华贵。清朝特使特意把画像作为中国政府的礼物赠送给罗斯福总统。慈禧的好意让美国总统震惊,总统在白宫举行了庄重的受画仪式。当罗斯福第二次当选美国总统时,特意派自己的爱女艾丽斯于1905年出访中国,慈禧高规格地接待了她。1906年,得知艾丽斯要在白宫举行婚礼,慈禧特意让人准备了一个装满丝绸锦缎的大衣箱,专程送到白宫。对于慈禧的厚意,罗斯福似乎也没有忘记回馈。1907年2月,罗斯福在国会的咨文中,要求国会退还中国庚子赔款作为中国人的教育费用。在他的努力下,这项提案在国会顺利通过。但此款规定用途一是资助向美国派遣留学生的费用;二是新建清华学堂(清华大学的前身);三是新建北京图书馆,还有一部分退还各县新建学堂。时值张之洞督鄂,决计用土膏铸造铜币和签捐办法增加收入作为赔款,松滋嗣将地丁、电饷(即庚子赔款)存留本县,以此款建造“松滋高等小学堂”于老城东街。用去钱三万余串。1904年,悉购买鸣风书院后面土地八百余万丈,以此为基址是年10月集众开工,翌年3月礼堂及监督堂成,6月教室成,1905年12月全部竣工,规模宏阔,堪称荆属七县之冠,门额题名“高等小学堂”。1906年正式招收高等小学生80余人,学生多为废科举之后,想入仕途的缙绅子弟。学堂为公办,师资人员由政府发薪,课程与私塾不同,有修身、读经、国文、算学、历史、地理、体操、音乐、习字等。县内还有几馆私塾,如东街范秀才私塾和城隍庙熊生伯先生私塾,老城薪金由学生出,一般一学期两担谷,课程只有读经和写毛笔字两种,读的有《三字经》、《百家姓>、《学而》、《续而》、《先进》、《魏灵公》、《大学》、《论语》,还有古文观止、东来博议、诗经等。读完后必须能背诵全部书文。记得解放前启蒙读私塾时,我们班有个同学,智商较低,我们《三字经》、《百家姓》、《学而》、《续而》都包了本,他一本《三字经》还未读完,天天挨打。城隍庙内放了很多棺材,他被打怕了便不去上课,躲在棺材内睡大觉。老师到他家去找家长:儿子有很久没去上课了。家长道:他天天都去上学了。后来同学们告诉其家长,说他是去了学校,但没上课,躲在棺材内睡觉,放学后他也跟在我们后面。后来他家长把他吊在梁上一顿好打,险些打死了,认为他不是读书的料,就让他去学艺了。

1943年4月,日寇渡过长江,侵犯老县城。上明乡中心国民学校停办(高等小学堂的更名)。1945年,日寇投降后,学校开学并安排高年级的同学徐德芳等到西门河胡家接来胡明清任校长(后来改名胡拓)。当时国共双十协定被蒋介石撕毁后,在全国范围内大肆捕杀共产党人和进步人士。胡与其妻陈坚都在黑名单之列,他俩得知消息后便连夜逃离重庆,沿江直下回到松滋。胡拓改名胡明清,陈坚改名程紫嫣,并在老城上明乡中心小学任教。从1945年到1949年,胡明清在老城中心小学任教期间,共产党主张的进步和革命共思想不断深入到教职员工中,教员中已有程紫嫣、候昌仁和家住陈店的一位老师三位共产党员,这些进步人士推动着全校的一切活动。这时,旨在推翻蒋介石反动统治的解放战争如火如荼,东北已全境解放,平津战役已经结束,淮海战役也即将胜利结束。国民党宋希廉兵团退守江南,这些信息老师们都心里清楚,天快亮了。于是便在学校教唱进步歌曲,如《山那边好地方》《朱大嫂卖鸡蛋》和讽刺旧社会的古怪歌。歌词全文我还记得“往年古怪少啊,今年古怪多,板凳爬上墙,灯草打破锅;田里种石头,灶里长青草;人寻老鼠讨米吃,秀才做强盗;半夜三更里老虎进了门,我问它来干什么,它说保护小绵羊……”1947年上半年。一场《雷雨》轰动老城,也惊动了伪县府,以校长为首的一批进步人士在老城小学成立了《雷雨》演出委员会,准备演出已被当局禁演的我国著名戏剧家曹禺的名著《雷雨》,并抬出当时商会会长,县参议员刘福田担任主任委员,同时筹集资金购买服装道具,印制海报。胡明清亲自担任导演,赵承修饰周朴园,程紫嫣饰繁漪,杨启鼎男扮女装饰四凤,参加演出的还有袁寿伯、董元伯、张华振等社会名流。一切准备就绪,只待公演时,刘昌嗣参议员向伪县长告密,说胡明清、董元伯排演禁戏,宣传赤化。伪县长刘琦立即派伪警察局长杨教先带领手枪队赶赴老城禁演,但经过《雷雨》剧组人员的巧妙周旋,加上刘福田与刘昌嗣都是老城最大地主兼资本家刘天佑的儿子,而老大刘福田又是商会会长,县长刘琦也不敢不买他的账。在社会舆论的支持下,依然公演了3天,反应极为强烈,观众达2000多人。

抗日战争胜利后的第二年,1946年4月4日儿童节,老城小学举行了盛大的游行文艺演出。中低年级每班必须演一个节目,高年级每班二至三个,游行从学校开始,从东街到南街到西街,再到北门外小洲子回到北街,每家门口要表演一番。记得六年级的大同学杨远唐是个女生,长的矮胖胖的,饰日本人举刀投降,周围国军士兵向她劈刺;卞家陆饰奸商;宋士松饰《王大娘补缸》中的人物徐德芳、李发方打莲湘。我读三年级,4个同学演打花鼓。那天乡下人都上街来看热闹,人多得摩肩接踵,挤都挤不动。

当年还发生了殴打驱赶童子军军训教官唐突的事件。唐突是国民党县党派驻老城小学的军训教官,表面上是搞军训,而实质上是派来监视进步教师的国民党特务。此人约20多岁,一米六左右的个头,矮墩墩的,个性极端恶劣,动辄就用童子军军棍打人,学生们都很恨他,校长老师们也把他没办法。当时小学戴帽招收了两个班的初中生,而这些学生大都年龄偏大,不愿被抓壮丁而来读书的,多半是农村有点经济实力的人家的子女。他们都是寄宿生,身上长有疥疮,夜晚痒得睡不着,教官晚上查夜时,手执楠竹片,谁讲话打谁。有天晚上,学生们串通好了,把童子军军棍藏在床后,寝室门口泼上水,让睡在最里面的一个同学讲话,唐突进来后朝讲话的学生走去,掀开被子就打。那同学夺过竹片后一声喊打,门口的同学关上寝室门,拿出准备好的军棍,8个同学把他劈头盖脸地一顿暴打,打得他哭爹叫娘,跑到校长室门口喊救命,后面全部的住宿生都起来要打死他。校长胡明清制止学生不要再打了,有话好说,你们有什么要求提出来,我给你们解决。学生们提出把唐突赶走,不然我们就罢课。第二天一早,唐突就卷起铺盖滚蛋了。解放后,听说这个狗特务被镇压了。

解放初期,松滋县有三个中心。新江口是政治中心、老城是文化中心、沙道观是经济中心。当时湖北省第八高级中学搬迁老城,郧县职高也迁至老城,而老城小学的师资水平是相当高的,从清末建校开始,县府都是选拔的拔尖人物担任校长的,小学升初中的升学率也是相当高的,解放后很多领导和教师都是该校的毕业生。上世纪30年代,从老城小学走出了两位革命烈士,一位是郭仁寿,他是1927年考入武汉大学的,在校加入了共产党。宁汉分裂后,蒋介石和汪精卫大肆屠杀共产党,他是上了黑名单被捕杀的人员之一,逃脱后回到家乡松滋县城。他和进步人士刘明哲是同学,也是志同道合的好朋友。有一天,他正在刘明哲家打牌,县政府接上面通知后派县大队长袁泽生逮捕他,刘闻讯后急忙回家通知郭从后门逃跑,他穿过董家潭,田家祠堂,从南城墙跳下逃走了,后来在武汉从事党的地下工作,四十年代调北京北局,是负责人之一,在工作中被捕而牺牲了,后来遗骸都未找到。1952年我在其堂弟郭仁堂家中见到过中南军政委员会发的烈士证。第二个叫杨之金,在汉口读书时参加了共产党,也是在国民党大肆屠杀共产党时,他与熊映关相约逃回家乡。当时船到江陵郝穴时,肚子饿了上街去饭馆吃饭,饭后回到船上,因一件毛衣丢在饭馆,回饭馆取毛衣时恰恰被赶来的国民党部队抓住了,当场被杀在饭店门口。同时被害的还有熊映关(松滋熊家榜人)。杨被运回老城时已开始腐烂,葬在西门河荒塌上。他的安葬处已被开发成沟渠,遗骨已不复存在了。第三个叫李端夫,1951年参加抗美援朝,在一次反击战中,他们班被美帝的一颗重磅炸弹炸中,一班人被炸得失踪了。第四个是我小学毕业的同班同学,叫刘卜新。他父亲叫刘家贵,解放前育有四子,长子刘卜元过继给别人了,次子刘卜新1954年参军,当年国民党反动派经常在福建前线窜犯大陆,他参军不到三个月就在福建前线牺牲了。刘家贵又把第三个儿子刘仲之送往部队,第四子刘卜民成人后也送到部队去了。当时刘家一户一烈属,是双军属的光荣人家,受到全老城人民的敬仰,至今这些人已经退休了。此外,老城还有一户向玉隆家有子女4男3女都是老城小学的学生,此户可谓干部家庭,长子向定乾是水上飞机制造厂的中层干部,次子向定坤是县局级,三子向定元是某国防工厂的高级工程师,四子向家武是中国航天工业总公司第207所副所长、高工,他们均已退休。现在有两个在职的学友进步较快,事业有成。张瑜,1971年老城小学毕业,高中毕业后知青下乡在新华劳动一年,次年考取武汉同济医学院,现任湖北省卫生厅副厅长。余峻林,1971年于老城小学毕业,高中毕业后参军,现任内蒙某旗军分区司令员,大校,师级。

老城小学初建时设施是比较齐全的,有教师办公室,有可容纳800人的大礼堂,两栋木楼房内有四个教室,还有平房教室五间。校长和老师寝室六间,学生寝室六间,一间音乐厅,一间标本陈列室。标本陈列室内有狼、狗、猫、獾和各种禽类,以及女人十月怀胎分月长成型的真胎儿(在玻璃缸内用药水浸泡着)。这些标本到1954年就失散了。

老城小学从建校到1949年解放共经历了九任校长,他们是:王国琛、胡平涛、余荫墉、赵增训、周家坦、郭定均、周少耕、赵继香、胡明清。从1950年到2015年,共有23位历任校长,他们是:邹永保、田昌政、向兴亚、易绍钧、魏道璋、郑炯明、吴祥伯、陈长春、张圣全、张代发、黄太楷、杨昌芬(女)、郑明坤、李发新、黄祖元、彭敏才、黄新琼(女)、谢华、李书武、舒中福、谭亚(女)、庞万亚、吴天华等。

进入21世纪以后,老城小学在镇政府和县教育局的领导下有了长足的发展,旧校舍拆除后,新建了一栋三层的教学大楼,一栋综合办公楼、学生公寓大楼、教室宿舍大楼、音乐室、图画室、乒乓球室、电脑室,有电脑50多台,还有容纳上千人的大礼堂,按规格建设的大操场,有篮、排、足、羽毛球等场地体育设施一应俱全。现有教学人员40多人,12个班级,学生700多人。教育质量、建筑规模、各种设施与解放前不可同日而语。我们相信:老城小学的师生们承前启后,继往开来,明天会更加美好辉煌。

(原载《洈水》文学双月刊)

戴家银戴家银

戴家银,男,1936年出生于松滋老城西街,中共党员,高中文化,老城供销社退休干部,松滋市作家协会会员。有多篇作品在市级媒体发表。2016年2月10日(正月初三)病逝,享年80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