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ww.shangmingwang.com

看得见山,望得见水,记得住乡愁!

一柱观考

一柱观是荆州地域久负盛名的古建筑,它以奇特的结构,独力擎天的精神而芳名远播,吸引了历代诗人。据不完全统计,从南北朝的梁朝起,至清朝同治年间止,其间1300余年,赞美它的诗人有15位之多。仅“诗圣”杜甫的诗集中,一柱观之名就分别在六首诗里出现过。

我在阅读《读杜心解》时,产生疑问。杜甫咏的是一个一柱观,还是两个一柱观,他咏的是松滋的一柱观,还是江陵的一柱观?例如清朝康熙年间的浦起龙在杜诗《关舍弟颖赴齐州三首》的注释中云:一柱观,“在今天荆州松滋县东”。在《渝州候严六侍御不至,先下峡》的注释中则云:“一柱观在荆州”。在《秋日咏怀奉寄郑监审、李宾客之芳一百咏》注释中又云:“一柱,指江陵。”这里,同一座庙宇在同一部书中却配上了三个不同的地名——松滋、荆州、江陵。当然,从逻辑上讲,“荆州”这一概念的外延可以有广义的理解,它既可以包括松滋,又可以包括江陵;如果只作狭义的理解,则仅指江陵城。但“松滋”和“江陵”这两个概念则始终是对立关系。浦起龙无法自圆其说,考证的必要性也就由此产生。

经查阅资料表明,西晋以前江陵就有一柱观。张华(三国魏文帝黄初四年——晋惠帝永康元年,即公元232—300年人)在《博物志》中记载:“江陵有台甚大,而惟一柱,众梁皆共此柱。后土人呼为木屐观,或曰一柱观。”《苕溪渔隐丛话》也辑录了这段文字。

南北朝的宋朝,临川王刘义庆于432—440年镇守江陵,在江陵城西三里的罗公洲上又建一柱观,唐朝余知古辑录的《渚宫故事》(一作《渚宫旧事》)记载:“宋临江(川)王镇江陵,于罗公洲立观甚大,而唯一柱。”

松滋历史上有一柱观是无庸置疑的,但它建于何时,何地?《松滋县志.舆地》(同治本)载:“宋,绍兴二十年(1150年)松滋县令吕令问移观之名于大桥(老城东二十里),见《通志》。”

一柱观大型营建三次,江陵的一柱观在先,松滋的一柱观在后,这就一目了然了。

一柱观的来历既清,诗人吟咏的对象自明。南宋吴曾的《能改斋漫录》(曾名《复斋漫录》)载:“梁,刘孝绰《江津寄刘之遴》云:经地一柱观,出入三休台。故,子美《泊松滋江亭》云:一柱全应近,高唐莫再经。《下峡》云:船经一柱过,留眼共登临。《送李功曹之荆州》云:孤城一柱观,落日九江流。又,《所思》云:九江日落醒何处,一柱观头眠几回。”以上各诗都是咏江陵的一柱观。循此推论,则知南北朝陈朝阴铿《追和百花亭怀荆楚》:“江陵一柱观,浔阳千里潮。”唐朝李义《送沙门弘景、道俊、玄奘还荆州应制》:“宁知一柱观,却启四禅门。”唐朝张说《一柱观》:“奈何任一柱,斯焉容众材?”杜甫《送舍弟颖赴齐州三首》:“江通一柱观,日落望乡台”等,也都是咏江陵城西的一柱观。

但问题并不如此简单,又有人在“罗公洲”上岔开头绪,将罗公洲、栖霞楼、一柱观联系在一起,反过来波及一柱观的方位。认为罗公洲在松滋地域的最早著作,要算南北朝盛弘之的《荆州记》。书中说,晋朝名士罗含曾徙居松滋,在“距江陵城西百余里瞰州为栖霞楼,因名罗公洲。”随后,《名胜志》载:“邱家湖在松滋县东三十里,中有罗公洲。”清朝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第78卷:“邱家湖在松滋县东三十里,中有罗公洲,宋临川王义庆尝立观于洲上,曰一柱观。”

我们知道,罗公洲是因罗含而得名,要证明罗公洲在江陵城西很容易。《晋书.罗含传》记载,桓温镇守江陵时,罗含由荆州主簿补为“征西参军”,又转“州别驾”。他“以廨舍喧扰,于江陵城西池上小洲立茅屋,伐木为村(《通志》作“床”),织苇为席而居,布衣蔬食,晏如也。”《诸宫故事》亦云:罗含“厌喧嗜寂,徙居城西三里。”至于栖霞楼在江陵城西,《水经注.江水》有明确记载:“江陵城地东南倾,故缘以金堤,自灵溪始,桓温令陈遵造……城西有栖霞楼,俯临通隍,吐纳江流。”王歆《始兴记》亦云:“栖霞楼在罗公洲,楼下洲上,果林交荫,长杨旁映,高梧前竦,虽即城隍,趣同丘壑。”

松滋邱家湖为何也有个罗公洲呢?原因不明。史籍中也找不到罗含来松滋,并在邱家湖择地而居的线索。现在可以猜测的有两条:其一是因另一个罗公而得名,其二是《荆州记》在转抄过程中将“三里”误作“百余里”。(盛弘之是刘义庆的幕僚,不会笔误)。

规模宏大、内容丰富、学术价值很高、流传面很广的《读史方舆纪要》,它一旦作出刘义庆所建的一柱观在松滋邱家湖中的罗公洲上的史实记载,就不能不影响很多诗人和学者。这些人明明写的是松滋一柱观,却又往往托出刘义庆和杜甫来。如谢元淮《一柱观》:“邱湖形胜地,古观创临川。”黄士瀛《一柱蓬莱》:“为问少陵眠云后,何人江上更题诗。”熊文朗《一柱观怀古》:“渚宫故事少陵诗,傺构宗英系客思。世说流传千古语,天潢封建六朝时。”朱美燮《一柱蓬莱》:“少陵佳句我携来,一柱观头眠几回”等等。

还须说明一点:刘义庆在江陵城西营建的一柱观,唐朝初期就已毁掉,有张说的诗为证。张说,(公元667—730年人),曾任宰相,后贬为荆州长史。他的《一柱观》诗:“旧有说陵观,初疑神化来。空山结云阁,绮靡随风回。奈何任一柱,斯焉容众材?奇功非长世,今馀草露台。”张说比杜甫大45岁,他所见的只是“草露台”、废墟,那么杜甫在未到江陵时所写的渴望登临一柱观,只能看作缅怀古迹的企望。事实上杜甫在江陵旅居期间写了不少诗,却没有一首再言及一柱观了。

松滋一柱观的地址也几经变化。1150年松滋县令吕令问移一柱之名,建观于大桥(老城东二十里)。康熙年间,观已毁(见陈予达《晚过一柱观》诗)。但《松滋县志》(同治本)卷首的《一柱蓬莱图》仍将一柱观标在龚家河畔,大桥东北,罗公洲上。图后,有松滋县令陈麟于康熙三十五年(公元1696年)的题诗一首。1870年以前,观址则在老城镇东门外的庞家湾附近。黄士瀛《侪鹤轩诗集》下册《一柱蓬莱》题下注云:“同治庚午(公元1870年)诸堤溃,庞家湾庙倾圮无存,改建新寺,非复昔日宏微矣。”1902年重建一柱观于朱家埠南6里处,仍保持一柱上顶的结构式样。后又毁。当今徒有地名。

朱厚宽朱厚宽

朱厚宽,男,松滋文化名人,市教育局退休干部,曾任松滋一中校长、松滋市人民政府督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