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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见山,望得见水,记得住乡愁!

“蒸菜”情结

我不知道,偌大的江南是否处处有人春吃蒸菜,反正我的家乡一带有这种习俗。每年清明节前后,早已是春暖花开了,待我们全家融融相聚,母亲就特意为我们做上这道独具风味的稀奇菜,让一家人吃上一回两回。

我爱吃母亲的蒸菜!

蒸菜有别于那些鱼肉荤腥。它并不难做,原料也挺简单的:菠菜叶儿、莴苣叶儿、芫荽菜叶儿多种鲜嫩的青菜叶相拌合,外加茼蒿叶儿、切成丝状的腊猪肠儿或细肉条儿,掺适量白净米面调弄成糊状,放点猪油,还放点食盐酱油、姜渣葱花等佐料,置入锅中急火蒸熟即成。一箸菜下肚,余香满口,味道绵长,荤素兼备,舒心畅胆,你会觉得只有历史上的皇帝老儿,才会有这般口福之享呢!可不是吗?相传当年乾隆皇帝巡行江南,就有人进献此菜。乾隆尝了后,龙心大悦,予以褒奖,并带回宫去,命为御膳……听母亲说,外公在世时特别爱吃,他在解放前是一位穷私塾先生,常用此菜供奉孔老夫子的牌位,遥祭这位“至圣先师”。母亲小时候自然吃过这种菜,并习得了烹调诀窍。在那饥馑的年月,它给穷家小户的人们留下多少有滋有味的回忆呀!

今年,我照样吃上母亲亲手伺弄的蒸菜了,还是那般香醇绵软,比起家乡那上了《中国名菜谱》的“湘妃糕”不知素淡多少倍。只是这次却经历了一番曲折。正好应验了阿拉伯的一句民间谚语:好吃的东西不是轻易就能到嘴的。就是嘛!头一次,孩子缠着奶奶要吃蒸菜,他奶奶许诺着:“下个星期天吧!”离家返校,眼看一个星期捱过去了,我和孩子归心似箭,人还未到家,心却飞到家了,蒸菜呢?可以吃蒸菜了!特别是孩子,眼巴巴地盼着,回味着吃蒸菜的感觉。我们离开县城,兴致勃勃的。一路上,风轻轻吹着,柔软的柳枝一扭一扭地飘舞着,宛如那迎春的一挂挂鞭炮。抬眼望去,远处的青山,近处的绿水,氤氲着,分享着春天的赐予。那湖、那林、那青青的草地,那艳艳的桃花,舔舐着温润的阳光。还有那一群群春鸟,在周围唧儿唧儿地叫唤呢!我用摩托车带着孩子,孩子唱着刚学来的歌子。多么令人舒心惬意啊!有如饮醇酒、吃蒸菜一般。不知不觉间,到家了,想必母亲在家里……蒸菜……妻告诉我,母亲早把蒸菜弄好,可一下又不见人影了。待我到厨房看看,灶上正冒热气,将锅盖揭开,空的。正纳闷间,母亲回来了,一进门就哄着孩子说:“我的好孙子乖,西家王大婆害病卧床,我刚把蒸菜给她送去了,你看她无儿无女,想吃点鲜味多难啦!”妻怜惜人,摆弄家什准备再弄点,我说:“别忙,干脆等下次三弟回来后再吃吧!”其实,我知道她那点手艺,压根儿比不上母亲。没几天,我接到通知,到省城去参加有关民俗学的座谈会。作为特邀代表的我,迅速打点行装。吃蒸菜的事,只好顺延。

从省城归来,我到底吃着蒸菜了。饭桌上,还添了我的两个外地朋友,请他俩也品尝一下我家乡的珍馐。酒席上,母亲给家人讲了蒸菜的来历:古时候,我们家乡这一带,衔接着洞庭湖,一派水乡泽国。一年春天,有一位亲王的女儿,不幸落难,流落他乡,转徙到这洞庭湖边。忧愤幽思,加上寒暑侵袭,她身患重病,气息奄奄,瘫软在杂草丛生的湖畔路边,恰逢一位打柴的村妪,她美丽端庄,心地善良,上前把郡主搀扶到自己家中,精心伺候调理,救助郡主。为了让郡主多进饮食,她倾其家中所有,摘尽园中小菜,使出平生手艺,做成了这道蒸菜。郡主吃后,食欲大振,病情陡减,竟奇迹般地不治而愈了。后来,郡主被召入京,沐浴皇恩,告之此事,皇帝颁旨,免除这一带的赋税劳役,作为对村妪调养之恩的报答和嘉勉……

听着动人的传说故事,品着蒸菜那素淡、绵软、香醇、爽口的滋味时,你会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之感,你会备感生活的甜蜜和芬芳,你会感谢我母亲的手艺和她对优良的美食文化传统的继承。倏地,我意识到:母亲的的蒸菜啊,虽然在名贵的宴席上难见你的影子,但你仍不失为一道颇有特色的好菜。你不象高级华贵的“湘妃糕”那样有幸跻身于大雅之堂,在气派煊赫、名菜如林的华宴上占却风情,博得人们的青睐和赞赏,但却含而不露,普通中见奇特,有如清淡素雅的出水芙蓉,摇曳于日常的家庭便宴之上……

(原载1997年第2069期《中国食品报》第四版)

陈光敏陈光敏

陈光敏,男,1955年出生于老城金闸村。松滋市第三中学语文教师,松滋市作家协会会员,中教高级职称,历来爱好阅读和写作,曾有一些教学论文、文艺作品散见于全国多家报刊杂志,现已退休,家居。